佛山舊有商業模式已過氣，企業發展意識較守舊 產業集群優勢漸減弱珠三角民企焦慮不堪

"追兵"江蘇與廣東的差距正在縮小。按今年上半年的數據，存倉廣東實現經濟總量28465.92億元，僅超過江蘇861.92億元。事實上，當兩大經濟體總量過5 萬億元時，862億元的差距基本可忽略不計。重要的是未來增長的潛力，而這又取決于作為市場主體的企業未來增長的潛力。帶著這個問題，本報記者連日來走訪了部分珠三角的企業。佛山是本報記者此行的第一站。本報記者林嘉慧佛山報道這是一座因民營經濟而興的城市。過去幾十年，佛山傳統產業如家電、陶瓷、鋁型材等蓬勃發展。據佛山統計局的資料顯示，2012年，民營經濟幾乎占據佛山GD P的七成"江山"。由佛山統計局公佈的《2012年1-12月佛山市經濟運行簡況》顯示，2012年，全市規模以上民營工業完成總產值9472.79億元，占全市工業總產值比重為64.6%。從2007年至2012年，佛山規模以上民營工業總產值從5100億元增長到9400億元，年均增長超過10%。民營企業正成為推動經濟發展的主力軍。在2013博鼇亞洲論壇民營企業家圓桌會議上，佛山市委書記李貽偉將民營經濟比作政府的衣食父母，稱"我們平常把她叫做政府的奶媽，靠她來養我們。"這句話在佛山市近6年來民營企業對地方的稅收貢獻中，得到了印證。去年，佛山年納稅超100萬元的1972戶企業中，民營企業有1569戶，其中房地產業企業所占比重最大，達377戶；其次為製造業企業353戶；第三是建築業企業168戶；其中房地產業、製造業、建築業合計繳納的稅收收入所占比重為61.9%，是民營企業的重點行業。從2007年至2012年，佛山民營企業繳納地方稅收1305.3億元，占同期地方稅收總額的81.8%；去年，全市年納稅超100萬元的民營企業共納稅130.1億元。在這些民企發展壯大的過程中，當地的營商環境無疑扮演了重要角色。對民營企業而言，佛山的營商環境有什麼優勢與不足?發展數十載，佛山的營商環境又有何變化?集群優勢逐漸減弱中午時分，在北滘鎮三樂路，商業街上開始熱鬧起來，兩個小攤販在積極招呼客人。在這個充滿市井味的路口，卻坐落著一個頗有藝術風格的廣東工業設計城。這裡原是美的集團的舊廠區。經過改造以後，變成一個現代loft風格的設計園區，保持了簡約文藝的特色。園區內，一棟大樓正在裝修，以迎接新一批有意進駐的設計企業。去年12月9日，習近平訪問廣東工業設計城，離開之際留下了一句話："希望我下次再來的時候這裡的設計師有8000名。"目前，這裡已入駐來自國內外近100家工業設計公司，入園設計師近800人，年成交工業設計成果近萬例。和其他設計公司一樣，出于政府補貼和集群效應的考慮，佛山市順德區古今工業設計有限公司于2009年進駐園區。成立于2005年，古今設計是華南地區較大規模的家電產品設計機構，主要為大型家電企業提供設計研發方案。"製造業的騰飛，拉動了工業設計的興起和發展。"作為古今設計的總經理，老柏強在工業設計領域打拼了幾十年，對這個行業有一份複雜的感情。他提到，以家電業聞名的佛山，為工業設計提供了土壤。這裡聚集了上百個家電企業，為工業設計孕育了市場需求和產業基礎。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起步，工業設計依托于製造業，保持穩步發展。縱觀廣東工業設計的發展史，老柏強表示，在2000年以前，全省只有幾家設計公司。在如今工業設計發達的深圳，當時也就只有3、4家。"從1994年至2000年間，全國的設計機構可以說屈指可數，集中分佈在深圳和北京。"2000年以後，借助手機產業的迅猛發展，工業設計逐步走向分化。手機、MP3 等電子產品頻繁換代更新，為工業設計培育了市場，現今著名的大型設計公司如浪尖、嘉蘭圖等就是從那時發展壯大起來的。和其他城市相比，老柏強認為，佛山的優勢在於產業集群。依靠家電業的支撐，順德集聚了很多供應商和生產商，資源十分豐富。當時的設計公司在佛山做生意，"打一個電話就能找到配套的服務"。然而，這種集群優勢正在悄然淡化。借改革開放"先走一步"的珠三角城市，隨著改革進一步深化，不得不面臨"黯然失色"的擔憂。近年來，上海設立自貿區 ，廈門申報升格為直轄市。相比之下，佛山營商環境的優勢似乎正變得越來越"黯淡"。據老柏強回憶，早在2000年之時，深圳和佛山兩地的工業設計"旗鼓相當"。但在經歷手機產業的爆發增長之後，深圳的工業設計公司迅猛發展。而仰賴于傳統家電的佛山企業，發展步伐稍顯緩慢。實際上，佛山工業設計也曾經歷過短暫的"火山噴發期"。2003年，電磁爐突破技術瓶頸，走進家家戶戶，掀起家電產品工業設計的熱潮。然而，家電產品比較耐用，更新換代不如手機，而且佛山以傳統制造業為主，多數老闆不求突飛猛進，只求平穩發展，"佛山發展了這麼多年，依然趕不上深圳速度。"此外，對佛山營商環境帶來變化的還有"騰籠換鳥"產業政策。僅在佛山陶瓷行業，在2008年至2010年，就有200多家企業被關停或被迫遷移。"順德現在更像一個製造業空殼"，老柏強有些惋惜地說，"作為佛山的家電總部，容桂和北滘聚集了很多家電企業，為工業設計提供了基礎。然而，現在順德有8成家電企業轉移到了外地，當中有5成轉移到了中山。""古今設計發展了這麼多年，還是老樣子。"說話低調樸實的老柏強談到現今的發展情況時，歎了一口氣說，"政府確實花了力氣想推動工業設計發展，例如打造一個工業設計城，接待了很多國家領導人。但佛山的營商環境還缺一樣東西，就是整個產業的體系沒有理順。"對於大家議論紛紛的"追兵"話題，老柏強認為，普遍來講，佛山企業發展意識比較傳統和守舊。在勒流片區，許多五金和燈飾企業老闆積累了資本之後，經營管理用的依然是舊有商業模式，甚少冒險創新。"江浙企業家卻覺得，大不了重新再創業，願意去嘗試開拓新市場或採用新模式。"幾年前，老柏強參加廣東高校舉辦的MBA課程班，發現全班60多個同學里，只有8個是廣東老闆。據培訓班組織者介紹，目前MBA課程最火爆的是在江浙一帶。"兩地企業家的求知欲相差太儲存了，本地企業家對自身的提升投入太少。"在古今設計的門口，擺著幾個宣傳展板，上面顯眼地寫著"尖刀連戰略聯盟"：主打產品、品牌、營銷三位一體的整合創新服務，為企業提供工業設計全方位的解決方案。"每一家公司都有自己的特點和專長，以前設計企業很多時候可以說都是單打獨鬥的。現在通過聯盟，有負責前期策劃的，也有做後期設計的，'尖刀連'就是要為企業提供產品、品牌、營銷等全方位的解決方案。""佛山的工業設計企業主要走三條路：向上游或下游整合，或者橫向發展。佛山多數傳統家電企業還是產品驅動型，關注產出但不懂市場和品牌，所以我們推出設計、營銷、品牌等一條龍服務。"對於未來，老柏強沉默了一會兒說，"佛山工業設計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傳統產業生意艱難"今年做生意特別艱難。"作為土生土長的佛山人，超哥在紡織業奮鬥了30多年。談起今年的營商環境，他感慨地說，"現在市場競爭十分激烈，生產成本高漲，生意不好做了。"超哥全名為梁順超，是佛山市萬興棉業有限公司董事長，25歲創業進入紡紗行業，在業內被稱為"色紡紗大王"。出席公共場合時，他愛穿紅襯衫和白西褲，認為紅色能給人帶來好運。"我在1987年入行，正碰上改革開放，做哪一行都賺錢。"回想創業時的營商環境，超哥細細回味道，"政府鼓勵私人企業發展，我恰巧趕上了好世道。"出生于農村家庭，超哥種過地、開過拖拉機。後來在西樵創業，做起了紡織生意。查閱歷史資料顯示，改革開放後，西樵傳統的紡織業蓬勃發展，形成了全國最大的化纖布批發市場。20世紀九十年代，西樵鎮曾一度擁有2000多家紡織企業，成為全國範圍內都頗具知名度的特色鎮。當時的盛況用超哥的話來描述，就是"每天有幾百輛貨車在這裡搶貨"。根據其他紡織業老闆的回憶，幾乎全國各地的經銷商都從西樵拿貨，生意十分好做，而且絕對賺錢。1989年，靠著買賣原材料賺來的第一桶金，超哥在三水建立了第一家工廠，然後添置設備、擴建廠房，甚至承包生產線。最多的時候，他的倉庫里有1600多萬元的貨。然而，到了1992年，營商環境中多了一樣"惡性競爭"。由於產品同質化與競相壓價，西樵數百家紡織企業陷入了激烈的競爭。以退求進的超哥將公司搬到了張槎紡織市場。"張槎紡織行業特色在於生產聚集。但原材料分散，主要依靠廣州的布匹市場銷往外地。"以自身的經歷為例，超哥表示，1999年至2008年為紡織市場繁榮昌盛的黃金時期；2002年開始直到2009年，紡織企業普遍處於一種整改和調整期；進入2011年以來，生意變得越來越難做了。"這些年，經濟大環境不景氣，加上生活水平的提高，人們對布料的要求更高，而且用工成本也在不斷上漲。反正就是生意不好做。"超哥喝上一口茶，沉默了幾秒，感嘆地說道。根據中國棉紡協會的調研情況，2012年以來，棉紡織企業虧損面達40%，3萬錠以下紡紗企業減產、停產面接近50%。在超哥看來，這一行是"易學難精"，入行門檻不高，但是要做大很難。"你想想，看一家公司起碼要100萬元作為註冊資本，傳統企業融資也難。辦了公司之後，還要請財務、營銷和管理人員，用工成本很大。"盡管已經入行超過30年，超哥認為，棉紡織業是一門微利生意，靠著紡織"這口飯"發大財的人少之又少，"除非你掌握了高端的技術，將產品賣到歐洲等海外市場。以前我們工作一個月才休息一天。現在年輕人追求生活質量，普遍希望雙休，用工成本增加了3-4倍。"面對市場和成本的挑戰，萬興棉業在去年建立了一個三水總部，開始從紡紗向布料轉型。"做紡紗的時候公司專注于原材料市場。現在轉為布匹是從做原材料變成了做終端產品，等於幫企業找到一條生路。"超哥說，公司不打算到外地投資，認為投資環境在逐漸變好，市場越來越規範，"我在佛山打拼了這麼多年，對本地營商環境還是有點信心。"對於是否擔心江蘇"追兵"問題，超哥頗為樂觀地說，"為什麼江蘇能夠追上來?因為廣東地區以傳統產業比較多，企業老闆做生意普遍保守。但是根據我瞭解的情況，江蘇尚未能完全超越廣東。""成本上升，零售業備受衝擊"和棉紡織業面臨相似困境的，還有傳統零售業。根據佛山統計局發佈的數據顯示，原本高增長的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速放緩，在2012年前三季度中其增速僅為 10.3%。不少零售店的小老闆表示想要轉行，希望政府發力提振零售業。"傳統零售業這幾年生意都難做。"佛山市長順實業有限公司董事長徐執國坦言，目前的營商環境，零售店能夠"守得住已經不錯了"。他同時是佛山市零售商業行業協會會長，對零售業有多年的瞭解。據徐執國介紹，現代年輕人都流行網購，對作為實體店的零售店鋪衝擊比較大。而且，隨著工資水平的提高，人力成本必然增大；再加上廣佛地鐵的開通，不少佛山市民選擇到廣州購物，這些都對佛山零售業帶來嚴峻的挑戰。"僅從人力成本來看，就增了3%左右。""例如，明珠百貨到這個月28號就歇業了。曾經十分興旺的祖廟路商圈，近幾年的生意也相對淡了一些。"徐執國表示，尤其在近兩年，整體經濟發展放緩，消費動力不足，零售企業很難繼續保持增長，甚至不少企業已經出現了淨利下滑的現象。對佛山的營商環境，他評價說，佛山的優勢在於商業相對比較集中。在祖廟商圈一帶，零售業密集而且比較興旺，但其不足之處在於舊城區的改造對實體店的延續和發展帶來威脅。"我們也在頭疼怎麼發展這個問題。企業和協會都有研究網購，看能不能跟實體店結合起來，借助電子商務找到一條出路。"徐執國表示，各大零售企業都在想辦法，嘗試增加營業網點，提高營業額收入；以保證企業的正常經營。"大家都在尋找突破點，看能不能將旅遊和商業相結合，拉動零售業額增長。""為什麼江蘇能夠追上來?因為廣東地區的傳統產業比較多，企業老闆做生意普遍保守。而根據我瞭解的情況，江蘇尚未能完全超越廣東。""在勒流片區，許多五金和燈飾企業老闆積累了資本之後，經營管理用的依然是舊有商業模式，甚少冒險創新。""兩地企業家的求知欲相差太遠了，本地企業家對自身的提升投入太少。"———佛山企業家之說迷你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