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22日 星期五

《讀 書 大展》媒體壟斷與文學突圍

也是早年任職商業媒體養成的習慣,mini storage拿到一本競爭刊物我會逐頁拆解,估算各項生產成本與廣告版位收益,從中找出對手的經營強項或弱點。這訓練如今成了我媒體識讀模式之一,藉由廣告鋪天蓋地所欲宣傳的,你有時更能回推真實,尤其那不被報導的,某種結構性的經濟騙局。揭露權力運作網絡與資本統治「我們用以獲取知識、了解世界的主要管道,竟是承蒙於那些對於這個世界如何被呈現(或不被呈現)擁有既得利益的公司。」《大媒體的金權遊戲》裡的這片段,於是有著艾可般的文學興味,但這不是一本遮蔽與開顯的小說,而是一部嚴謹的學術著作。貝提格與霍爾羅列美國媒體集團的事業版圖與背後政經鉅子的錯綜交疊,那看似枯燥的圖表與董事席次,毋寧反映了今日世界的權力運作網絡。二位作者如是論述媒體、電影、音樂的產業集中化,這被華爾街期許的企業整合,卻在利潤極大化、風險最小化的策略下,日漸限縮了閱聽的多樣性。書裡的紮實細節值得逗留。比如,乍看天經地義的新聞中立原則,最初實是通訊社為了方便販售電報新聞,給不同政治傾向的報紙才形成的,而新聞的採用或捨棄從來就難掩主觀。比如,大富翁遊戲的前身,設計目的是要讓玩家明白,壟斷的市場將使大多數人破產,而財富為極少數人把持。有回乘車走環河高架,看著那隔岸豪宅從窗中急速退去,我突然明白:我們無一不參與了這真實版的地產大亨,且最終抵押了一生。第5章〈新聞與廣告〉是全書榫子,娓娓道出廣告主如何影響新聞,波灣戰爭何以從晚間時段淡出,廣告是服務消費者還是地產商。愈至後頭析論越深:媒體怎麼掩飾堅不可摧的階層結構,而整併造成的城市報消失與地方事務討論的闕如,又如何釀生民主的危機。這一切伴隨後續開展的〈廣告侵入〉與〈教育商業化〉揭示了,企業在下一代美國人求學階段即已打下了對品牌的忠誠。關於媒體的討論,終會擴及至德波稱之為「景觀社會」的,此一世界的影像堆積與資本統治。終章〈媒體與民主〉如是說到:「大型媒體企業於是約束了市民想像他種真實的能力。它拒絕給予人民創造歷史的權力,也妨害了這最真實而基本的概念self storage─人們其實能以不同的方式生存。」自漫漶資訊與媒體平台間突圍另一本要介紹的,是記述阿拉伯之春的《遙遠的目擊者》。會意外栽進這本原非規劃好的書,乃是因為貫穿其間的HASHTAG標籤,近日我格外關注此一功能對數位閱讀的啟發。在後學無後理論破碎的年代,怎麼突破那億兆資訊的圍困,詞頻分析或數位考據如何建構理論,可能是文學研究的下一個大命題;而自發性關鍵字設定類似於為這資訊宇宙建置目錄,其開啟的串連書寫意義更為深遠,因為人類的讀與寫,本質上就是數千年來相同母題的不斷接力。作者卡文即是以推特上的標籤功能,追蹤茉莉花革命的發生與蔓延。在日以繼夜的公民新聞生產裡,他會不厭其煩地查核報導的真實性。有時他所確認的事實無比哀傷,那入睡前猶在線上的報導者,稍早犧牲了;有時他所揭露的,牽扯無數人心,「大馬士革同性戀女孩」的遭綁,從人物之初即是虛構。是的,這不免讓人與5月台灣的便當文事件聯想。至今我仍不斷反省,環繞此事件種種的真實與虛妄的辯證。可以這麼說,社群時代人人都是一個媒體,都得為讀者對我這一新聞或文學或日常書寫平台的信任負責,於是我們的評論甚至轉貼,都得透過自我的編輯台來把關。書裡我最無法忘懷第2章,經由一則則簡短訊息的傳來,好似置身那幾乎失守的塔利爾廣場,推特復推特,閱讀之夜我渾身顫抖。這是群體寫就的史詩,而卡文只是遙遠的編輯者。推特的發文限制,某種程度上成了閱讀的節奏來源。這與文學的最初相似,遠古的我們採集歌謠、抒發愛情、記錄歷史,我們將敘事盛裝在便易傳播的四言體裡,讓它們不至於消失在世上。我又離題了,是不是?吾友阿潑這麼批評過:湯姆什麼都是文學。的確,在書寫的本來處,我不願區隔新聞或歷史或者文學,那只是我們在時間之流裡不同的觀看時點所致,那只是我們相對於事件或舒適或危脆的位置所致。如果螢光幕播放為假,我們得把真相寫(攝)下;如果新聞成了凶暴煽惑的表演,那我們該以文學(藝術)平復;如果事件是如此巨大且無可救藥,那麼書寫即是理解這一切所為何來的我一己的抵抗。我是這樣認為的。迷你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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